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崔云英低下头,没有说话,但能看得出她还是有点不服气。王文佐失望的摇了摇头:「云英,权力不是钱帛,给了你就是你的,若是承受不住,反倒会害了你。这个到底我不知道都说了多少遍了,你若是还不明白,我也没有办法!」
「三郎,我明白你的意思,可彦良、护良他俩为何——」
「你以为是我给他俩的?」王文佐笑道:「你错了,我最多只是给他们一个机会,给了他们一点本钱,至于能不能夺到,能不能掌握住,那都是看他们自己的了。如果他们输了,我虽然是他们的父亲,也没有什么办法!须陀和元宝他们更是如此。」
「那阿盛这些年来在州县也历练不少了!」
「阿盛这些年的确长进不少,所以我才把河北给了他!但你想要的是位居其他兄弟之上,仅凭这点历练还不够!」王文佐低声道:「不过别的,彦良、护良、须陀、元宝他们四个都有统领大军出征的经验,有的还不止一次,若是他们四人中任何一人不服,我死后阿盛能领兵讨灭吗?」
面对丈夫的诘问,崔云英陷入了沉默,半响之后方才答道:「可是高宗皇帝、先帝也都未曾领兵过!」
「他们是天子,我王文佐不是!」
「可三郎你能做的,不是吗?」
「不错!」王文佐默然了半响:「对不起,阿盛,我想要做的事情,是天子做不了的。」
王启盛一愣,他这辈子还是第一次看到父亲向人道歉,他赶忙跪下道:「孩儿不敢!」
「你起来吧!」王文佐沉声道:「虽说我是你的父亲,但每个人都是自己的主人,你也不例外。如果你一心想要当天子,也不是不可以,只要起兵扫平群雄就可以了,河北之地作为争霸天下的基业也足够了。不过起兵之前要有身死族灭的觉悟!」
「不,父亲,我不想当什么天子!」王启盛抬起头来:「河北对我来说已经足够了,甚至都有点多了!」
「阿盛!」崔云英惊讶的看着儿子:「你可是嫡子,怎么可以这么说!」
「因为这对我太难了呀!」王启盛答道:「说实话,光是治理沧州一地就让我觉得焦头烂额了,更不要说整个天下了。你知道吗?母亲,今年头六个月,沧州的各个港口驶入的500石以上的海船就有七百四十五条,这还不包括没有入港,停泊在临近海域用小船卸货,逃避关税的船只。一条这样的海船光是船税就有二十贯,货物的关税还要另算。沧州的工坊更是数不胜数,我刚刚来沧州时有人和我说说这里光是机户就有四万余户,我还以为那人是在诓骗我,后来来沧州上任后查看税册,才发现税册上记录的缴纳"机器税"的机户就有三万八千多户,加上那些买不起新式纺纱机的,只会更多了!」
「够了!」崔云英打断了儿子兴致勃勃的陈述,怒道:「你是河间郡王、辅国大将军王文佐的儿子,怎么可以像个商贾一样整天和账薄打交道?」
「不经州郡,不进台阁,阿盛当的是亲民官,不关心这些关心什么?」王文佐笑道:「阿盛,想不到这几年你倒是长进了,当天子不够,但保河北一地应该问题不大了!」
「谢谢父亲夸奖!」王启盛喜道。
「你觉得治理沧州一地就焦头烂额,这倒也不奇怪!」王文佐笑道:「原因很简单,其他州郡绝大部分户口都是农民,商贾只不过是个添头。一年下来,只要把夏秋两税打理清楚了,剩下也就是点刑名官司。刺史县令要是懒点,一年忙个把月,剩下的时间把公事都丢给僚属,自己垂拱而治也不是不可以。但沧州这里却是反过来了,农
户是个添头,盐户、机户、工匠、航运水手、渔户这些才是大头,这些可不分季节,日日皆有事务。光是官司就不一样,其他地方就是田产争讼、恋女干杀人;而沧州这边花样可就多了,你应该已经深有体会了吧?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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